本報記者 郭小燕 通訊員 蘇幕遮
“進口鐵礦石價格近期大漲的現象是極不正常的，缺乏基本面支撐，國際資本炒作痕跡非常明顯。”12月22日，北京建龍重工集團副總裁、天津建龍鋼鐵實業有限公司（下稱天津建龍）總經理趙忻在接受《中國冶金報》記者采訪時表示。
趙忻認為，將近期進口鐵礦石價格暴漲“甩鍋”給供需失衡，這個說法是站不住腳的。
鐵礦石價格暴漲不能簡單歸因于供需矛盾
“176.9美元/噸”！12月21日傍晚，隨著當日鐵礦石普氏指數的發布，市場一片驚呼聲！不過，這似乎也在眾多市場人士的意料之中。當日15時收盤的大連期貨交易所主力I2105合約的價格再破歷史新高，單日漲幅高達101元/噸，收盤價達到1144.5元/噸。
據統計，截至12月21日，62%鐵礦石普氏指數自月初以來已經上漲了43.85美元/噸，漲幅歷史罕見。趙忻告訴《中國冶金報》記者，鐵礦石價格近期大漲已經遠遠超出市場預期。
作為國內鐵礦石進口貿易的主要參與者，從業多年的趙忻對進口鐵礦石市場十分熟悉。趙忻介紹，她所在的天津建龍主要業務就是負責建龍集團進口鐵礦石的保供。近幾年，天津建龍進口鐵礦石貿易量穩步提升。“2019年，我們的進口鐵礦石貿易量是3000萬噸，今年將達到5000萬噸。”她說。
為了說明供需問題，趙忻向《中國冶金報》記者展示了一組數據進行對比：從庫存來看，鐵礦石港口庫存第三季度均值在1.14億噸（9月末為1.16億噸），鐵礦石平均價格在118.2美元/噸左右，對應的鐵水平均產量是7760萬噸，日均疏港量在315萬噸左右；而從12月份來看，鐵礦石港口庫存在1.24億噸附近，高于第三季度的均值，對應的鐵水產量在7530萬噸左右，低于第三季度的均值，日均疏港量與第三季度持平。“港口庫存沒有減少，鐵水產量沒有增加，疏港量沒有變化，這說明近兩個月鐵礦石供需矛盾不僅沒有加劇，反而較第三季度略有緩解。鐵礦石價格上漲的原因不能簡單歸因于鐵礦石供需矛盾，從邏輯上說不通。”趙忻說。
“近兩個月，鐵水產量之所以下降，主要與今年冬季環保限產有關。雖然沒有大量文章見諸報端，但是企業環保停限產是實際發生的，而且今年限產的范圍與往年相比還有所擴大，山西、寧夏今年也有限產動作。”趙忻說，實際上重點地區每年的環保限產已成為常規動作，今年是“十三五”收官之年，部分環保指標壓力大的地區會對鋼鐵、電力這類企業實施停限產。據實際了解，今年入冬以來，河北、河南多地開啟頻繁限產模式，尤其是河北唐山11月3日發布的《唐山市2020-2021年度秋冬季空氣質量強化保障方案》，被稱為唐山史上最嚴環保管控方案。該方案要求2020年11月1日~2021年3月31日嚴格實行限產方案，未達到A級績效評級的鋼鐵企業的燒結機和高爐每個月都被不同程度要求停產或限產。
此外，對于市場上認為的2020年底我國部分新建高爐投產導致需求緊平衡的說法，趙忻也不是十分認同。“有市場人士測算年底有3000立方米~4000立方米高爐投產，但是這并未反映到鐵水產量上，鐵水產量與第三季度相比是下降的。這是因為高爐有新投產的，也有退出的。比如，我們唐山建龍的2座高爐在10月份和11月份都先后停產了。”她說。
不過，就2020年全年來看，趙忻認為，鐵礦石上漲的大趨勢是有邏輯支撐的，但目前的鐵礦石價格顯然是不合理的，是不可持續的。今年1月~11月份，全國累計生產粗鋼9.61億噸，同比增加5.5%，預計全年將超過10億噸。“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歐洲今年的粗鋼產量整體下降，復工復產也未達到預期，對鐵礦石的用量也有不少的降低，所以中國對鐵礦石需求的增量相當于消化了一部分歐洲國家的減量。況且，中國粗鋼產量增加也有一部分技術進步的因素，并非完全依靠鐵礦石消耗來產生增量。”
關于2021年鐵礦石價格走勢，趙忻告訴《中國冶金報》記者，主要從兩個角度來看，一個是供需基本面，另一個是市場情緒。就供需來看，如果沒有像以前礦難這類事件的出現，2021年鐵礦石供需會基本保持平衡，至少和今年的供需相比不會更緊，價格應回歸至理性水平。
從市場情緒來看，她表達了自己的擔心：“明年第一季度有兩個情緒點，一個是鋼廠補庫，另一個是澳大利亞颶風季對發貨的影響。這容易在期貨市場引發多頭情緒。如果多頭情緒一直在的話，鐵礦石價格還是可能保持高位運行。”不過，趙忻認為，從供需來看，長期高位運行肯定不可持續，至少明年第二季度、第三季度鐵礦石價格應該會往下走，最終會回歸到120美元/噸以下。
建議進一步完善相關制度 防止國際資本炒作
既然鐵礦石供需基本面不支持近期鐵礦石價格暴漲，這輪暴漲的原因是什么呢？
12月10日，中國鋼鐵工業協會組織中國寶武、沙鋼、鞍鋼、首鋼、河鋼、華菱鋼鐵和建龍等幾家國內大型鋼鐵企業召開鐵礦石市場座談會。與會企業代表均認為，當前鐵礦石價格上漲已偏離供需基本面，大幅超出鋼廠預期，資本炒作跡象明顯。
這與趙忻的觀點一致。她認為，這一輪鐵礦石上漲的主要原因是資本炒作。她進一步解釋，首先是多年來飽受詬病的鐵礦石普氏指數定價。因為指數采樣不透明，很多成交不具有代表性。
新交所鐵礦石美元掉期交易月底結算價與普氏指數月均價一致，故掉期變化直接影響普氏指數。“這個盤子小，很容易被資本拉漲，這種拉漲也會傳導至國內的鐵礦石期貨交易市場。”趙忻解釋道。
事實上，國內鐵礦石期貨交易市場的劇烈波動也會引發高度關注。鐵礦石期貨主力合約已經連續數次創下歷史新高。12月22日，大商所公告稱，自2020年12月22日交易時起，非期貨公司會員或者客戶在鐵礦石期貨各月份合約上單日開倉量不得超過2000手。這是12月份以來大商所第6次對鐵礦石期貨進行干預。
此外，鐵礦石供需等基礎數據對市場預期分析至關重要。趙忻建議，由國家權威部門牽頭，對包括鐵礦石在內的大宗商品的基礎數據進行專門統計和發布，一方面避免數據被資本片面利用，另一方面規避由于數據不準確導致市場誤判的風險。
鋼鐵企業要優化機制靈活應對價格大幅波動
面對鐵礦石價格的大幅波動，很多鋼鐵企業直呼“受不了”。鐵礦石作為鋼鐵最重要的原料，價格上漲加劇了鋼鐵企業的經營風險。
趙忻介紹，目前建龍集團在全國的幾大鋼鐵生產基地合計粗鋼產能在3500萬噸左右，對鐵礦石需求量巨大。為最大化地發揮各基地的協同效應，降低采購成本，建龍集團強化了進口鐵礦石的集中采購業務。在集中保供過程中，天津建龍還拓展了鐵礦石貿易業務，因此今年保供加貿易的鐵礦石年交易量達到5000萬噸。
趙忻告訴《中國冶金報》記者，這5000萬噸的鐵礦石貿易量包括了船貨和港口現貨，一半以上是用來為建龍集團旗下的鋼鐵生產基地保供。
就如何應對鐵礦石價格波動及保障資源供應問題，趙忻介紹，建龍重工各基地根據自身特點采取了多種措施靈活應對，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一是根據地域特點適當擴大國內鐵礦石的使用比例。她舉例介紹，建龍集團在東北地區有7家鋼鐵企業，這7家鋼鐵企業產能近1800萬噸。由于東北地區當地鐵礦石資源相對較豐富，這些鋼鐵企業將國內鐵礦石和進口鐵礦石搭配使用，進口鐵礦石使用比例接近45%左右，其余使用當地鐵精粉造球入爐。在進口礦價大幅上漲時，可以適當增加國內鐵礦石的使用比例以降低生產成本。“在利用國內鐵礦石的技術上，我們已經不存在問題。我們一些鋼企的國內鐵礦石用量占比最多可達到80%~90%。”趙忻說。
二是充分利用邊境貿易的優勢。趙忻介紹，建龍集團在黑龍江有4家鋼鐵企業，由于與俄羅斯接壤，通過邊貿進口俄羅斯鐵礦石有一定的價格優勢，俄羅斯礦商也希望擴大對黑龍江省的鐵礦石出口以獲取高收益，雙方通過合理的價格機制實現共贏。
三是在對主流進口鐵礦石的采購上，建龍集團也加強和四大礦山的合作，盡可能多地以長協的方式保證供應。
四是提前做好配礦技術儲備，多渠道利用非主流礦種。趙忻介紹，建龍集團也在擴大礦山的合作范圍。天津建龍有專門的配礦技術專家隊伍，會提前針對一些中小礦山的礦種和大礦山的小品種進行研究，提前做好燒結杯試驗和配礦方案。“這些礦一旦成規模出產后，我們很快就能應用上。這一塊建龍走得比較快。”趙忻說。
